秀临认为和尚是个自由的职业,因为姐姐告诉他:“和尚有十戒,杀、盗、淫、妄、酒、香、歌舞、睡大床、贪吃、贪财。”也就是说,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做。
世界上最自由的职业。
但他的朋友白添显然不那么看:“诶?劝我出家?别想。你倒是说说,除此之外生活还剩下什么?”
“甜点、温泉、读书、研究经文、下棋、种菜、欺负你,向姐姐撒撒娇……都可以算是和尚的工作。”寄住在姐姐的僧房长达十年的闲人秀临,竖起相应数量的手指,向来串门的好友炫耀着自己在海光寺中的幸福生活。
“自由过头了!”白添轻微地抗议了一下,然后盘腿坐在僧房客厅的蒲团上,一脸向往地仰起头,“不过,能让我羡慕的仅仅是最后一样而已。极品漂亮的姐姐,我要是也有一个,就此生无憾了。”
“桂霭是我姐姐。”秀临大概觉得不时常提醒一下,别人就会忘记。
白添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是啊是啊,放心吧,我有那么猥琐么?会贪图你那个几百岁的老和尚当姐姐?”
非常温柔的声音:“是么?只不过是个几百岁的老和尚而已啊?”
“说不定已经有几万岁了呢?反正我妈妈告诉我,她小时候须弥菩萨就是那个样子了。妈妈的妈妈也是这样说的。”
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几万岁啊?本座真像那么老么?”
白添忽地生出一身冷汗。脖子像生锈的发条一样,不情愿地转回头去,果然看见桂霭须弥那一张慈祥的笑脸。
糟了,明明是在秀临家的客厅里,怎么说话那么不小心啊?
“原来本座在大家心目中不过是这样的形象而已啊?谢谢你,白添,让本座有了个清醒的认识。”桂霭缓缓地拉出白添的双手,把端来的两杯热茶本别压在两只端平的……手背上。
“请用茶吧。”桂霭明媚的笑容像阳光。
这茶怎么喝得了啊?仅仅是不弄翻杯子就要拼尽全力保持平衡啦。更要命的是热得发烫的茶温通过杯底毫不留情地传到白添的手背上。
“不妙,姐姐看起来相当生气啊。”秀临对白添投来怜悯的目光,仿佛是在看即将被超度的亡灵。
“这可怎么办啊?”白添两只尽力绷直的手颤抖着,杯中的茶摇摇晃晃。
“我帮你求情吧。”
“全靠你了。”白添乞求似的眼神望着他的好友秀临。
“姐姐,虽然白添罪大恶极,但和尚可不能杀生啊。留他一条生路吧。”
“你这叫什么求情啊!”
桂霭竖起一根手指,略显严肃地说:“在特定的情况下是可以通融的哦。如果杀一人能拯救更多的人,或者说是行一恶反而能积更多的善的话。”
“不过最好的办法是投入更多的善爱来感化丑恶。”秀临提醒道。
“对哦。”桂霭双手一拍,“白添同学,你的妈妈最近抱怨你读书太少呢。还是靠抄写经文来补习一下吧,相信你妈妈不会反对的。本座最近新出了一部《无量大言经》,正好需要人校对一下呢。”
“啊?‘无量大’的‘言’啊?究竟是多少字啊?”
“十四亿三千六百七十万一千四百五十五字,啊咦?还是十四亿三千六百七十万一千四百五十四字呢?果然是过了一、万、岁,记性就不好了呢。劳烦你抄写的时候顺便帮本座数一下啊。”
“这经书你到底写了多久啊,字数怎么比世界人口还多一倍啊?”
秀临拍了拍白添颤抖不停的肩膀,竖起大指:“因祸得福了呢。居然能首先拜读姐姐的著作。”
“那你去抄好了。”
“不行,那是因缘对你的眷顾呢,我不能夺人之美啊。”秀临作惋惜拭泪状。
“当然,姐姐不能偏心,对我可爱的弟弟也有爱的关照哦。秀临,你已经十三岁了,总在寺里打杂可怎么行?既然你那么羡慕和尚的生活,那就剃度了从沙弥开始做起吧。”
“不要。”秀临护住他那又长又亮、柔滑得如同名贵丝绸一般的金发,扑在桌子上,口中哼出幼犬似的悲鸣,眼睛直直地盯着桂霭须弥那蓬松微卷的耀眼金发,明确地表达着抗议。
桂霭无奈地叹道:“抱着抗拒的心是无法得到大智慧的。你可是释梵真帝亲自指定的‘天人’,以你的慧根,将来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高僧。长老们一致认为你到了该收拾心性的年龄,不能再拖了。姐姐这个代理主持也没有办法啊。”
秀临柔软甜腻地唤了一声:“亲姐~我做错什么了么?为什么要惩罚我呢?我若正式成为这海光寺的成员,就不得不搬出去,孤独一人住进自己的僧房。不要不要,和姐姐分开什么的,永远都不要。”
眼中水汪汪的,泪水随时会从那粉嫩的娃娃脸上流出来。充满哀怨与乞求的眼神,仿佛被抛弃在狂风暴雨中无依无靠、瑟瑟发抖的小狗一般的眼神。
太可怜了……
像被看不见的弓箭射中一样,桂霭的身体猛地向后一倾。很危险的样子,要不是手被压住白添就要上去搀一把了。
还好,菩萨大人及时站稳了:“啊,对啦,想起来了。姐姐接到邀请,要到‘剑仙山’举办的‘联修学会’上做客。可是行李很多啊,得找人帮着拿一下。众僧都那么忙,只好拜托你这个打杂的了,跟姐姐一起去吧。”
秀临立刻笑逐颜开,灿烂美丽的笑容比之桂霭须弥不遑多让。按白添的话说,如果佛国举办“笑容大赛”的话,这两个人无疑会被请去做评委的。
桂霭继续对秀临说:“我们尽量去久一点吧,等长老们忘了剃度这件事再回来。趁释梵真帝外出云游未归,姐姐还是这‘海光寺’的代主持的时候,你出家这件事还可以再拖一拖。”
秀临满面春风:“佛帝已经云游了多少年了?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看来他旅途愉快,不会再回来了。姐姐你干脆正式就任这‘海光寺’的主持吧。”
“那可真是要累死了,代主持就已经忙得没时间给我可爱的弟弟做早饭了。”桂霭怜爱地摸着秀临的头顶,秀临则撒娇似的躲来躲去。
“不要忘了我啊。”这恩爱的场面,白添在一旁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桂霭离开客厅返回自己的房间,取来一个表面刻满咒文的金色锦盒:“先把这个收好,免得忘了。这是我送给联修学会主办者的礼物,除他本人之外谁都不能打开。你可不要打开偷看里面的宝物啊。”
“那么神秘啊,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桂霭像是要故意勾起秀临好奇心似的晃晃宝盒,盒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里面的宝物恐怕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啦。所以为了里面货物的安全,不能告诉你。”
“我最喜欢的宝物是姐姐啦。”秀临不失时机地甜言蜜语。
“不如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吧。便服和僧服都带上,钵盂和经书不能忘啊,盘缠和干粮多带一些吧……再让我想想,对了。盆和伞,望远镜和帐篷,以防万一泳衣也带上吧……”
姐姐指挥着,弟弟就忙个不停收拾行李。要收拾的东西真是意外的多哪,看样子简直是在做一去不回的打算。
“你们是要私奔么?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行李要收拾?你们故意的,借着收拾行李无视我的存在是吧?恶霸!”白添垂泪低头,仍然颤抖着端平了被烫得麻木的双手。他猜在那姐弟二人眼中,自己充其量是个茶几。
秀临取来地图查看去剑仙山的路线。桂霭的注意力集中到高得像小山一样的物品堆中。
“这是什么?”桂霭从物品堆里拎出一个信封,全黑色的,表面上上没有任何标注和记号。
秀临疑惑地歪歪头:“奇怪?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封信哪?不是我放进去的。”
桂霭捏了捏信封:“嗯?不是空的,里面有信。肯定不是写给姐姐我的。有什么事就对着各大庙宇中本座的塑像祈祷就好啦,没必要写信啊。是写给秀临的吧?”
但秀临的朋友也都住在海光寺周围啊。
秀临也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激动:“我还从来没收到过信呢!”
“会不会是情书啊?不好意思当面说,所以写信来了。”桂霭把信递给秀临,笑容格外喜悦,看来是为有个万人迷的弟弟而自豪。
“怎、怎么可能啊?”秀临脸色红了一下,接了信,背过身去挡住姐姐的视线,以防那真的是情书。
♡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忘了哦♡
信纸只有一小条,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秀临不解地眨眨眼,皱起了眉头,又逐字地看了好几遍,不明所以。
桂霭轻手轻脚地靠近秀临背后,偷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掩口笑道:“秀临背着姐姐跟谁定下了爱的约定么?不要继续瞒着姐姐啦,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啊?让姐姐帮忙参详一下吧。”
“当然没有这样的事。”秀临委屈地说。
桂霭须弥转而变成担忧:“那是债务问题么?出家人要好好守约啊。借了钱不及时还上的话,姐姐可没钱赔利息啊。”
秀临把那莫名其妙的信丢在一旁,双手做拭泪状:“我只好把自己卖掉抵债了。”
“不行哟♪你的所有权早就归我啦♪”姐姐搬出一摞秀临署名的《卖身契》。
“哎,无计可施了。”
姐弟二人说笑着,一齐转向白添:“你这样的恶作剧也太无聊了吧。”
仍在充当茶几的白添泪流满面:“关我什么事?”
秀临道:“信是你放的,目的是离间我和姐姐的关系。你刚才亲口说的,‘有姐姐’就‘此生无憾’。所以‘没姐姐’而‘抱恨终生’的你,因嫉妒我嫉妒得要死,就放下了这封信。”
桂霭道:“信突然出现在行李里,除了我们姐弟,只有同在这个房间里的你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行李包。”
秀临道:“而且读信之前,姐姐提到这可能是情书。那么猥琐的你,居然没有妒火中烧冲上来抢了撕掉,显然是事先知道了信的内容不是情书。”
白添哭诉道:“喂,就算我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形象,但你们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可是一直这样子托着茶杯啊,有可能办得到么?”
秀临不屑地“切”了一声,揉着脑袋摇摇头:“连这种借口你都想得出?你根本就没有存在感,再加上我们刚才故意无视你,你当时就算是倒立着围着我们跳舞,我们也不会注意到的。”
大慈大悲的菩萨诵着佛号背过身去:“既然他不肯悔悟,秀临,戳穿他的诡计吧。”
秀临坏笑着伸出一双魔爪,戳向白添的肋下。
白添挺着双臂当即受刑不过:“招了招了,是我干的还不成么?你们两个恶霸,至少给我看看信的内容,让我招个明白啊。”
“姐姐,报告。白添已经招了,我们怎么惩罚他呢?”
“噷~啊。姐姐有一个好主意了。”桂霭把行李包好,向白添肩头上一掷,“你负责帮秀临背行李吧。”
白添被压得趴倒在地上,茶杯却还稳稳端在手背上——
“为什么要我背行李?那不是秀临的工作么?”
“那么你是自愿留下来抄写经文咯?十四亿三千……”
“哦,我突然非常喜欢背行李,务必让我效劳吧。”
“那么,行李就有劳了。”
他们的目标是剑仙山。
乘上须弥的白莲花,离开香烟缭绕的佛之国,飞跃山水秀丽的农之国,穿越军械林立的战之国,刚进入人烟稀少的牧马国没多久,紫气氤氲的剑仙山便浮现在视野之中了。
剑仙山本不叫剑仙山。
因十年前剑仙孤辰定居于此,山顶蕴起一股紫气冲天,绚烂无比,照耀方圆百里,人人对剑仙孤辰心生敬畏,称此山是剑仙山,不敢再于百里范围之内居住。再加上孤辰本是诛杀了魔主蟾宫的三杰之一,定居于此后继续为人间斩妖除魔,故民间渐渐流传开来,只知此山是剑仙山,不知本来名号。
孤辰在山中的住所是“正行宫”,宫中收了三十名弟子,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全是上次神魔大战中惨遭厄运的孤儿。因此在人间,孤辰也有善名。
但在仙界中,不少同道戏称孤辰是“院长”——孤儿院的院长。
虽然是终结神魔大战的三杰之一,但孤辰在仙界还是个后生晚辈。即便仅仅是在联修学会中,孤辰也才名列第九。
联修学会自八十年前由“如界轮”创立,每十年举办一次大会,主办者依次轮换,今年轮到孤辰举办大会了。上届大会因会长如界轮去向不明,无人主持而停办一次,故今年这届该是第八届。
这次学会的会场,便坐落在山顶的正行宫之内。宫门前旗幡招展,绣的是“斗宝”二字,正是孤辰为今年大会选定的主题。
各位仙家隐士,或飘飘御风,或腾云驾雾,或乘仙鹤,或驾法宝,纷纷如期而至。
身宽体胖的酒仙忘乡悠哉悠哉晃上山来,肥硕的腰上围着一条长长的紫色腰带,上悬着十二个颜色各异的葫芦,竟能互不相碰。这仙人一路赏玩风景,赞不绝口,乐呵呵来到宫门之前,仰头一看这“斗宝”二子,啧舌道:“十年不见,还是这般不长进,争强好胜。斗斗斗,斗什么斗?叫个‘鉴宝’,‘赏宝’,‘品宝’不好么?偏偏要斗,爱出风头。”
孤辰正在门前迎接各路仙友,见酒仙来到,强作笑脸相迎:“副会长驾到,欢迎欢迎,快请进吧。”
忘乡腆着肚子,昂着头,睨着孤辰,拉着声音道:“孤辰啊,这些年去哪‘淘’了好宝贝来啦,这么自信想跟各路仙家斗上一斗?”
孤辰道:“会长怎知这宝物不是我自己‘炼’‘造’的呢?”
“哟吼吼~谁不知你孤辰是个大忙人啊,又是剿灭魔族,又是收养孤儿,又是斩妖杀怪什么的。没想到还有时间潜心修炼法宝啊?”
孤辰强压怒气道:“在尘世上惹来些无谓的虚名而已,怎比得上忘乡会长这般超凡脱俗?”
“吼哟哟,你也知是虚名啊,甚好甚好。我修道者,就应当清心寡欲,不要总被尘世上的杂物牵来索去才是。”
“是是是,副会长教训的是。快请进吧。除了会长‘如界轮’,会中各位骨干都已到齐。”
忘乡用鼻子哼了一声:“如界轮这小子,就爱故弄玄虚,神神秘秘。上届大会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缺席了,而我们连个寻他的方法都没有,害得大会停办。这次大会,既然他现在还未到,咱可得做好他再次缺席的准备啊。”
“到时就劳烦副会长大人您主持了,我带您入场去。”
“带路吧。”
孤辰嘱咐大弟子赤游代自己在宫门前迎接诸仙,自己引着酒仙忘乡进去了。
赤游带着几个弟子列在门前,继续恭迎各路仙人。
忽然天色一暗。一座庞然大物,阴沉沉向剑仙山压来。
那是座巨大的城堡,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材料铸造的。外表泛着金属的光泽,质地厚重。城堡形状如山,炮口星罗棋布,宛如一颗蛀孔累累的狼牙,万分骇人。它的到来遮住了半个天空,降下的阴影直达大地的尽头。
“那是……火焰山。”众仙中,有认得这庞然大物的,不敢进正行宫,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城堡缓缓降到正行宫对面,城门对着宫门。吊桥“吱呀呀”降下,搭到宫门前。
万炮齐鸣,震得天地动摇。
城中走出一票人物。为首的是个黑汉,身披金甲,胡须头发灌木丛似的连成一片,两只尖角冷森森从头顶上刺出,肩上扛着一根金属大锥,口中嚷着:“老子他娘的就喜欢听这个炮响。”
他身旁一位妖艳妇人,挽着他的臂膀,丰满的臀部一步一扭,妩媚妖娆。其余从众,或是遍体生毛,或是长脸尖耳,或是摇翅摆尾,都是奇形怪状,不类人形。
这票妖物愣愣地便往宫中闯。赤游前去阻拦。那黑大个也不停步,胸口刚好挨到赤游鼻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没看见。没踩着你吧。”
赤游怒道:“干什么的?”
“火焰灾主究魔王,居然不认得么?”
后边一名剑仙弟子怒道:“谁认得你这妖物!”
“白活了。”究魔王一掌扇了过去。赤游大惊,急忙推开那弟子,避开这一掌。掌风竟刮得众弟子衣襟乱摆。
“你竟敢动手!”众弟子摸上背后宝剑。
究魔王呲着牙道:“呀呀,一见面就要动剑?这就是你们剑仙山待客的规矩么?”
“你算什么客?我山上仙、神、佛来得,魔、妖、邪禁止入内。”
“嘿呀呀,是你们师傅请我来的,不信你去问去。”
“胡说!谁会请你这妖物,竟敢污蔑剑仙师傅!”
究魔王长长地嘿了一声:“算了,算了,不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我跟你们师傅称兄道弟的时候,他还不收徒弟呢。”
赤游怒喝一声:“住口!我师傅怎会与你结交!”
“还不信?我且问你,十年前吧,你师傅剿灭了魔族的头头蟾宫玉寒,对吧?”
“是又怎样?”
“可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结拜弟弟‘齐天大帅孙圣王’,他暗恋那蟾宫小妞有几百年了,一听他心上人的死讯,就疯疯癫癫跑来这儿找你师傅报仇了。幸亏我……”究魔王拍拍自己胸脯,那金甲铮铮作响,“本灾主大义灭亲,帮你师傅制服了那猴崽子。从此你师傅就跟我要好,叫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瞧,我这不就来了么。”
“从未听师傅说过此事!”
“还不信?我有证人啊。这捉猴头儿的事,佛国的那个头头‘释梵真帝’也参加了,也能作证啊。那秃驴今天来了没?”说着,探着头像寻人的样子就往里闯。
剑仙弟子都是孤辰收养的孤儿,将孤辰视作恩父。听这妖怪不断出言污蔑孤辰,早就怒气满胸,纷纷拔剑出鞘,拦在究魔王面前。
究魔王示意手下不要出手,放开身边美人上前两步,打着哈欠大步前进,撞倒了头前两名弟子。其余弟子怒不可遏,冲上去照着究魔王的身上“乒乒乓乓”砍了数下。
究魔王挠挠痒痒:“天也不热啊,咋那么多蚊子啊?”随手乱扇。狂风骤起,宫前大旗被狂风扯得“呼呼”乱舞。众弟子竟被狂风掀飞,散落各处。
只有赤游念定“避风诀”,勉强站稳脚跟。
此时门前仙人,知道这妖怪厉害非常,又看那巨大城堡甚是巍峨恐怖。不敢近前,纷纷后退。其中不少仙人立时转身离去。
究魔王哈哈大笑:“这些人走了,就把与会的名额替换成我们这一票,不就行了。”
赤游心中焦躁:“若是再不压制这妖怪气焰,我剑仙山颜面何存?”哧啦一声,宝剑出鞘,一道厉闪攻向究魔王。这一剑用上孤辰所授“斩诀”剑法,便是剁钢铁也有痕迹。他只道全力一剑,纵不能占了上风,也得一时逼退了这究魔王。
究魔王不躲不闪,将那笔直的剑路看得分明,出手如电,一把攥住剑锋,笑道:“看你们剑仙山个个喜欢耍剑,怎么砍人不疼不痒的?砍了我那么多下,是不是该换我砍你了?”举起肩上大锥,照着赤游手腕戳下。
赤游若不弃剑,定然会被一锥刺断手臂。但剑仙的弟子,怎能弃剑?赤游死死扯住剑柄,挥掌夺锥。
究魔王本想逼赤游弃剑,羞辱这剑仙山一番。但见这赤游不退反进,冷笑一下,心想:“本不想伤你。但你非要还击,如不给你点教训,别人还以为我怕了你师傅呢。你这胳膊我收下算了。”
这一锥落下,万钧之势。
但是……
一只细白的手指迎了上去,竖在大锥之前。指尖对锥尖。
因那手指的动作太快,仿佛其它的一切都已静止。但看手指轻巧地在锥尖上一弹,那大锥打着旋飞上九霄,发出一连串不该属于这沉重兵器的清脆悦耳的金属颤音。
“哎~在做互砍游戏啊?让本座也参加吧,本座最喜欢砍人了。”
听着那无比温柔的声音,究魔王黢黑的脸上竟显出惨白色来。
那根细嫩的手指直直照着究魔王额头劈下。究魔王两腿急速倒退,竟把自己绊了一跤,庞大的身躯一屁股摔在地上,金甲触地,发出沉重的一声轰鸣。
那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追进着,停在究魔王鼻尖之前。
轰然一声,自究魔王两腿之间向下,整个剑仙山崩裂开一条一指宽的缝隙。从正面看去,整个剑仙山已经成了两片。
门前众仙全被震惊。平常知道剑仙孤辰的“斩诀”无以伦比,今天看见这手指一劈,未触到任何目标,便将全山劈开,功力远在孤辰的“斩诀”之上。若用的不是手指而是宝剑神刀,岂不是连整个大地也劈开了去?
究魔王急喘了喘,平定了情绪,碾碾手心的汗水,嬉皮笑脸地凑到手指的主人——桂霭须弥身边,躬着偌大的身子点头哈腰:“大、大大……大姐头,您也来了?哈哈哈,怎、怎么不早说呢?我、我好回避一下是不是?”
“小牛儿,你又调皮了?一屁股把人家的山给坐裂了。”
“这、这不是您老人家给劈开的么?”
“啊?关本座什么事?本座啥也没劈到啊。”桂霭晃晃悬在半空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天空。
那被桂霭弹飞的铁锥直直地落下来,正被桂霭的指尖顶住。指尖向那城堡一甩,大锥直撞过去,贯进城中,推着整座城堡远离了剑仙山。
究魔王心痛地回望着自己的城堡,脸上肌肉抽搐,但对这菩萨却是赔笑着连连点头:“大姐教训的是,你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你说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吧。”
桂霭指了指秀临身后背着大包袱的白添:“那就帮我的跟班的跟班拿包吧。”
众仙都吃惊:帮跟班的跟班拿包?那妖王虽然服软,但岂能如此受辱?定然免不了要与菩萨冲突一番了。
不料那究魔王却连连称“是”,仿佛是享受了莫大的荣誉。他一把抓起包袱,却猛一抖手将包袱的附带品——白添远远地甩了出去。
白添只留下一连串落山时的惨叫,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众仙惶惶:“糟了糟了,菩萨被这究魔王此举激怒,又要使出那劈山的神通,快退快退。”
不料桂霭须弥竟全不在乎,神色一如平常。而究魔王一个劲地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围着菩萨恭维不已。
此时联修学会的各位骨干也因这异动而走出宫门查看。
酒仙忘乡笑呵呵拍拍肚子:“这位佛国高僧,来便来了,你怎生把孤辰院长的剑仙山给劈了。”
究魔王挺身而出:“不关大姐的事,是我这两天吃素吃多了体重增加,刚才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给这山坐裂了。我赔,我赔。”说着,把包袱丢给身后小妖,蹲下身子,两手分别按住剑仙山的两片,大嚎一声,用力向中间一凑,轰一声地动山摇,又把全山复合如初。
众仙交头接耳:这究魔王妖力好大,这合山的功夫绝不逊于须弥菩萨劈山的功夫。怎生这妖王一见菩萨就如此服服帖帖?莫非是菩萨还有更高深的法力?实力果如传言一般深不可测?
孤辰对须弥菩萨连正眼也不看上一眼,冷哼一声:“佛国专好结交妖魔么?”
桂霭歉意地笑道:“行李带得太多了,所以招了个力气大的跟班。”
究魔王急忙双掌合十,向着众仙一礼:“哈米土佛,在桂霭大姐教诲下,我了然顿悟,现在一心向善啦。”
孤辰拂袖:“胡闹,你这妖物,给我滚!”
究魔王用手点指着:“诶?孤辰,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是你说我随时想来都可以来的啊。碰巧今天是大会的日子,我就不能来了?你事先可没这么说啊。”
酒仙忘乡看孤辰不愿究魔王入场,于是存心叫他为难,笑道:“孤辰老弟,怕什么?有本会长在,能出什么乱子?来者都是客嘛。”
孤辰道:“会长有所不知,这究魔王是个强盗,在太荒上为非作歹,名声太恶,怎能让他入场啊?”
酒仙把大肚子向外一腆:“他杀人越货也好,为非作歹也好,不都是尘世上的俗事么?与我仙界何干?再说我联修学会也没有不准妖族参观的规矩啊。来者不拒,道容万物。展示一下我仙界的器量也好。”
众仙议论:“我仙界也有酒仙忘乡这般人物,不输给那佛国尼姑,何惧一个妖怪?”
孤辰只能顺着众仙的意思,许那妖王入场。
酒仙又慢慢来到菩萨面前,仔细打量:“至于这位嘛……想必是代替失踪了的释梵真帝出任佛国第一大寺海光寺主持的须弥菩萨,一直无缘拜会,今日一见,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哈哈。”
桂霭望了望那围了十二个葫芦的肥硕圆腰,笑道:“这位仙长一定是大名鼎鼎的酒仙忘乡了。贫僧德薄功浅,只是暂代主持。主持释梵真帝只是云游未归,并未失踪。”
忘乡眼睛一眯:“大会就快开始了,菩萨请进吧。我为你引见众位。”
一连见过了除酒、剑二仙以外的联修学会的骨干,分别是画、棋、睡、琴、书、石六仙。与会的贵宾中,还有战之国的苍元龙和天之国的协陆两位神官,也与菩萨做了介绍。
赤游得空上前:“我是剑仙山大弟子赤游,多谢菩萨刚才出手相救,不知何以为报?”
桂霭须弥点点赤游的手腕,笑容优雅而慈爱:“小哥,该放手时就放手,执着太深是修不成真仙的哦。”
赤游盯着菩萨一呆,严肃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
秀临如果见到这景象恐怕会醋意大发。不过他此时正向着白添落下去的方向,观望山下。
“姐姐,白添不管了么?”
桂霭口诵佛号,正气凛凛道:“这白添一向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理应受点教训。但不必担心。这山上山下群仙汇集,还能让他摔伤了么?自会有有缘人救他上来的。”
于是众人一同入宫,前往斗宝大会会场。
秀临见沿途殿、堂、阁、亭、楼、廊相互联结,层层不绝,结构方正,对称严谨,与气派宏大、殿宇重叠的海光寺大不相同。
他耳闻仙界素来崇尚平稳、自持,与佛经追求的深邃、玄远大相径庭,正想寻个仙人交流一番,却猛然发现,除了赤游外,众仙都是远远避让开来,形成个隔离圈。
而离得最近的仙人们,交谈的声音都是极小,眼神总不离桂霭须弥左右,却是遮遮掩掩、闪闪烁烁。
秀临心想:“姐姐帮他们镇服了妖怪,他们不但不感谢,反而都在猜忌姐姐,‘三界一家’什么的果然是空话。”再看桂霭须弥,目不斜视,步伐轻快,纯白无瑕的脸上笑容迷人。秀临一叹:“姐姐那么单纯,定然没注意到这些臭道士的恶意,我还是提醒她一下吧。”
他手捧着出发前姐姐交给他的宝盒,凑近了桂霭小声道:“这礼物什么时候送啊?”
“既然此次大会的主题是‘斗宝’,不妨用这宝贝赢了大奖,再送给主办方。这礼物岂不是价值倍增?”
“这礼恐怕不是那么好送的了。”秀临皱起眉,发愁的样子令他那精美的面容更显可爱。
“啊?”桂霭的注意力被十足地吸引了过去。
“明明那剑仙是主办者,但主事者似乎是那酒仙会长。咱只有一个宝盒,到底该送谁啊?而且无论酒仙还是剑仙,看起来对姐姐的态度都非常不友好。事实上其他仙人们看上去也不欢迎从佛国来的我们。”
桂霭笑道:“怎么会呢?不欢迎就不会请我们啦。想当初,如界轮创立这联修学会时,就是抱着兼容三界的初衷。只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神、佛两界入会罢了。哎,神佛两界,气量是在是太狭窄了。姐姐要不是那么忙的话,应当来做个表率。”
“姐姐你还是注意点,不要太张扬的好。”
桂霭在弟弟愁苦的小脸上掐了一掐:“有姐姐在,你安心啦。这几天你只管吃好玩好,开开心心度假就是了。据说这后山‘寒林’中有‘冰泉’,养颜护肤,泡够一天就能永葆青春。等开幕式结束,咱就去尝试一番吧。”
“冰泉?”秀临的脸被掐着,说出来的话完全跑了音调。
“嗯,零度以下而不冻的泉水。”
“泡一天?”秀临想了想便打起寒颤。
“二十四小时。”
“我会冻死的。”
桂霭摸着秀临头顶柔软的金发:“没关系,姐姐会好好抱紧你,给你取暖的。”
“一起洗!”秀临叫出来。
“是啊,好几天没一起洗了不是?”
“好几千天没一起洗了,好不?我已经长大了。”
“已经‘长大’了,那更要好好见识一下了。一起洗吧,一起洗吧。”姐姐搂着弟弟来回摇晃,声音娇嗔。
“这对‘姐妹’这么亲密啊!”跟在他们后面的赤游面红耳赤。
“小人!恶魔!土匪!见死不救!忘恩负义!”叫骂着,白添从后面追上姐弟二人。
究魔王扭头看了看白添,闭上眼睛昂着头,仿佛是在欣赏什么美妙的音乐一般:“这小子真会拍老子马屁。”
他怀中的美妇人道:“傻大个儿,不是说你,是说那菩萨呢。”
究魔王惋惜地叹口气:“还以为他记恨老子扔他下山,所以夸的是老子呢。竟然是在骂菩萨大姐,勇气可嘉。不过他这辈子是完了,要被大姐欺负到死了。”
“你跟这菩萨熟识么?”
“打过一次交道。宝贝儿,这么跟你说吧,菩萨大姐要是出来当大盗,你一辈子也别想听到究魔王这个名字。幸好她当的是和尚,嘿嘿。”
桂霭断言过白添定然平安无事,所以秀临心平气和地问候了句:“你回来得还挺快啊。”
白添泪流满面:“我差点就摔死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
桂霭道:“是哪位‘有缘人’救了你啊?”
“他们。”白添指了指后面。
一位光鲜亮丽的青年,华丽的衣着和名贵的饰品张扬着优雅与高贵。脸庞生得光洁白皙,棱角分明。高挺的鼻,优美的唇形,乌黑的眼眸。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发泛着银器的光泽。
他的侧后有一位银发的女子,穿着白底蓝边的长裙,低垂双目,显得无比谦卑。她正推着轮椅,让轮椅上的人与那公子速度一致地并排而行。
轮椅上的女子和那公子的手轻轻地牵在一起。淡静恬然的秀靥之上,一双妙目眼波盈盈,灵动妩媚。又因是安静地坐姿,更显柔美。
秀临看得心中暗暗称赞:“真比这一山的臭道士光彩得多了。”拉住白添上前答谢:“我这位朋友就是那么冒失,竟然掉下山去。多谢你们救他上来。”
那青年道:“哪里哪里。我和妻子正在周游世界,正好有缘到此。恰巧遇到这位白添朋友,请他带路一同上山,才有机会参加如此盛会,谈不上什么搭救。不知这位佛国高僧如何称呼?”
“我是秀临,并未出家,千万别管我叫什么高僧,我将来还不一定要当和尚呢。只不过桂霭须弥是我姐姐,借她的光我才有缘来此盛会。”
“在下琴幸辉,这位是我新婚妻子相以沫。”
轮椅上的相以沫向着秀临略微颔首。
“恭喜你们。”
“谢谢。”
秀临又问推着轮椅的女子:“这位迷人的姐姐是?”
女侍略一躬身,语气冷淡:“夜月只不过是个侍女,不足相问。”
以沫笑了笑:“她叫青霜雪夜月,确实认真得有点死板呢。希望秀临不要见怪。”
“青霜雪月月?雪夜夜?雪雪月……”好拗口,一时说不上来,秀临脸色一红。
“唤我夜月就好。”夜月用和刚才完全一样的神态、语气和语速说。
琴幸辉问:“秀临先生,能带在下拜见菩萨么?”
“我这就把姐姐叫过来。”
秀临向着桂霭呼唤了一声:“姐姐。”
桂霭已经随着人流走出老远,仿佛没听见秀临的呼唤,继续前行。
秀临大声一点叫着:“姐姐,过来啦,这边。”
还是没有回应。
秀临娇声:“姐姐,最爱你了。来亲亲。”
姐姐居然没有扑过来。
秀临失落地追上去,竟发现那个一向笑颜示人的姐姐在偷偷擦拭眼角的泪光。不过表情似乎比往常更加温柔慈祥。
“姐姐,你怎么了?”在秀临记忆中,还从没见过姐姐哭的样子。一瞬间,竟也觉得鼻子一酸,眼泪盈眶,拉着姐姐的手轻轻摇了摇:“到底怎么了?”
桂霭扶着秀临的双肩,低下身子面对面地说:“秀临,你要和刚才那位公子好好相处啊,明白么?”
秀临诧异地点着头。
“你们要相亲相爱知道么?就算你管他叫哥哥,管他的妻子叫嫂子,姐姐也不会介意的。不但不会介意,还会非常开心。”
“哦,好。”
“冰泉不用跟姐姐去了,好好地陪你哥哥,明白了么?”桂霭紧紧地搂了搂秀临,仿佛一撒手秀临就会消失一般。
秀临彻底地糊涂了。
琴幸辉、相以沫看姐弟二人突然亲热地拥抱在一起,都感觉十分讶异。白添叉着手在旁边解释道:“没什么好奇怪的,那对白痴姐弟像情侣一样恩爱得要死,就算现在突然一起私奔了也不足为奇,大庭广众之下抱一抱什么的,很正常,很正常。”
桂霭拉着秀临和琴幸辉等人互相介绍时,秀临才得知琴幸辉是水神靖海之子,而相以沫是天之国大富翁家的千金。秀临恍然大悟,把桂霭刚才异常的行为理解为:“姐姐和水神同属终结神魔大战的三杰,交情自然是很好的。如今见到水神的儿子,怀念起往日的交情,所以一时情绪激动而已。”
琴幸辉对菩萨道:“家父对须弥菩萨一向敬佩,只是不理俗物已久,所以嘱我路过佛国时前去问候前辈,不想在这里遇到。晚辈对菩萨也是十分敬仰,感谢您当年和释梵真帝一起援手我神族打败魔军,为太荒定太平。”
听到琴幸辉提起大战的事情,菩萨神情一黯,笑容收敛:“出家人妄开杀戒实是万不得已,罪过罪过。”
琴幸辉自觉失言,忙到:“晚辈还要拜见一下剑仙前辈,但晚辈来得迟了些,未得引见,不知哪位才是?”
桂霭没有回答,而是向琴幸辉身后望了望,问:“水之国只派了你来么?”
“‘派’?菩萨,您这是什么意思?”
“天之国派来一位外交官,战之国派来一个退休的将军。而太荒第三大国的水之国却仅仅派来一对新婚夫妻?虽然神子身份尊贵,但现在水神不是已经隐退,国政全部交给元老会处理了么?”
琴幸辉立刻明白了菩萨的意思,笑着拉起满脸迷惑的妻子的手:“菩萨误会了。晚辈并没有公务在身,只是和我可爱的妻子一起来此度蜜月。换句话说,只不过是一对新婚夫妇参加一次国外的民间集会而已。”
桂霭点点头:“我也希望你们父子不要介入这场天、战之间的对抗为好。”
“可是我水之国已经与天、陆、月、火、风五国组成‘天裁同盟’,只怕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心清者自然能独善其身。既然你没有公务,我建议你保密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菩萨提醒。”
桂霭把秀临推到面前:“既然没有公务在身,那我能托你件事么?”
“荣幸之至。”
“我在这剑仙山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这秀临却是来这里游玩的,我没时间带他。能不能托你们夫妇帮忙照看他呢?”
“诶?”秀临吃惊地望了望姐姐。
幸辉也显得非常意外,望了望妻子。
以沫笑道:“这位弟弟甚是可爱,相信能给我们的旅行带来不少乐趣。”
白添不知趣地凑上来:“既然菩萨您有事,那我也跟琴殿下他们一起行动吧。”
桂霭一把按住白添肩头:“你当然要跟本座一起行动了,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办呢。”
秀临把一直捧在手中的宝盒向着姐姐举了举:“你走了,这个怎么办?”
“你好好保管就是了。待会儿把它拿到斗宝大会上,参加比试。”
以沫身体向前一倾,手指在胸前交叉,语气中掩不住的欣喜:“这是菩萨带来的佛宝么,能让小女提前开开眼界么?”
“这是我打算在大会结束后送给主办方的礼物,任谁也不能提前打开,请耐心等待吧。”
以沫露出无比遗憾的神情,靠回座背上。
桂霭竖起手指摇了摇:“不过猜一猜倒是无妨。卖卖关子才会让揭开的谜底更有趣,不是么?提示有一条哦:里面有我弟弟秀临最喜欢的宝物。”
众人望向秀临。
秀临把第一时间反应到的东西报上:“经文。”
以沫用手指敲击着唇边:“没说一定是物件啊,没准是好吃的吧?”
幸辉沉思道:“一定是造福世界的法宝。会不会是科学界正在积极研制的永动机?”
白添道:“可以代替我被这两个恶霸欺负的玩具。”
夜月:“……”
以沫回身对夜月笑了笑:“猜对了有奖金哦。”
“空的。”夜月冷冷道。
桂霭笑眯眯的:“好像有人猜到了哦……但也不完全正确。”
幸辉道:“菩萨,我有个请求。如果是能够造福世界的宝物的话,希望您能把它让给我。虽然这是您要送出去的礼物,但至少同样的东西能够再做一份给在下,让在下带回人间。现在太荒疲敝,正需要各位仙家、佛者的大力协助。”
以沫补充道:“事实上我和幸辉商量好了,这次无论见到任何有用的宝物,都要想方设法买下来。虽然仙人们不需要钱,但无论什么,我们会尽力满足的。”
菩萨很满意地看着二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问题,我也会支持你们的。”
一行到达斗宝大会会场。会场设在“紫微殿”前的广场上。时过午后,众仙大致到齐。酒仙忘乡、剑仙孤辰先后致辞,着重强调了联修学会的宗旨是:“钻研精进,取长补短。”
“斗宝”开始之前,先要对各位参赛者想要展示的宝物进行登记。非参赛者由剑仙弟子引导着,前往“多宝阁”参观剑仙孤辰多年来搜集、制造的宝物。
菩萨趁这个功夫,拉着白添往后山寻找冰泉去了。
琴幸辉夫妇陪着秀临去登记宝物,但被问到宝物的名称、作用时,却答不上来。但又被嘱咐了不能打开宝盒,于是四人无可奈何,四处闲逛参观。尝了尝会场提供的食物,以沫大失所望,评价:“将将可咽,还不如水之国的‘食料’来得有风味。”
究魔王试图与孤辰单独会谈,却被拒绝。妖王大怒,带着众妖,在宫内宫外,殿前殿后,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直到夕阳飘红之时,登记工作还没结束。原来联修学会有三百会员,很多仙人带了不止一件宝物。而宝物的材质、功用、制作时间、外观特征等等细节都要详细记录,而负责登记的弟子仅有三人,远远不够。
而其他弟子或在向导,或在陪同,或在做饭,或在安排住宿,或在维持秩序,也没有多余的人手。
众仙开始抱怨孤辰院长安排不周。作为主持人的酒仙忘乡则更是攥着准备在大会开始后宣读的“讲道”稿,亟不可待。但孤辰只是忙着四处巡视,并不在乎众人的抱怨,总让人觉得他对这大会心不在焉。
忽听一阵悦耳的笑声落在这怨声载道的会场之上。
“无聊无聊,这斗宝大会的点子,还真是无聊!孤辰老头子,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可笑呢。”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红衣红裙,坐在紫微殿的房檐上,悠荡着双腿。
众仙睽睽之目,竟无一人知这衣着显眼、面貌绮丽的少女是何时何由登到这宝殿之上的,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搅局者身上。
“是你!”孤辰一见此女,咬牙切齿。
剑仙弟子也是怒目相向:“明妙影,今天还敢来撒野?”
明妙影昂头望着天,银铃般的嗓音自顾自地道:“神魔大战终结之时,魔主蟾宫留下七种灾难的诅咒。血河、火雨、焚阳、不死、红蝶、神灭、魔变。三杰把这七种灾难封印到了七颗宝珠里……”
众仙面面相觑:“这是干什么呢?”“明妙影不是那个专偷仙界宝物的小偷么?”“她什么时候上去的?”“她在讲故事?”“你听说过么?”“好像听说过。”“据说七颗珠都被须弥菩萨得了。”
女孩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个极大的苹果咬了一口,继续道:“七颗封印了灾厄的宝珠——七厄珠。孤辰老头子有这样的宝物坐镇,依我看,你们这斗宝是输定了。想赢的话,就帮助本姑娘打听一下孤辰老头子把宝珠藏在哪里了吧。本姑娘会妥善地把这不祥之物保管起来的。”
“你……别跑!”两个剑仙弟子突然飞起,去抓那扰乱会场的明妙影。
明妙影灵活地跳起来,落到紫微殿后面去了。孤辰正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忽见一物从高空落下,险些砸中脑袋。
“什么暗器?”孤辰急忙偏头躲开。见暗器落地摔烂了,原来是被咬的那个苹果。孤辰一气之下,也追了过去。
众仙见孤辰出丑,哈哈大笑,也不以明妙影为意。
以沫拉拉幸辉的袖子,让他凑近,耳语道:“好像挺有意思的,要去找找宝珠看么?”
幸辉的唇在以沫兴致盎然的俏脸上若有若无地贴了一下:“好啊,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
以沫的脸“咻”地红了。
忽然,她剧烈地喘息起来。
非常剧烈,仿佛无论如何吸气都不能满足肺部的需求。紧接着,是深重的咳嗽,深重得不像是从她那细弱的身体里发出的。
幸辉脸上全是自责之色,握紧了妻子的双手。
血,从以沫的口中咳出,在她洁白的衣服上绽开了一大朵红莲。咳血之后的以沫,状态渐渐恢复平稳,只是脸惨白得没了血色。
秀临大惊:“相姐姐这是怎么了?”
“情绪稍微有些激动而已。今天过得太开心了,我没事。”以沫似乎是把残存的力气都用来对着丈夫微笑了,然而皱紧的眉头足以表达她此时的痛苦。
这异动也惊动了周围的仙人,但当他们提着自己炼制的仙丹跃跃欲试地围拢过来后,却都摇着头黯然退下,口中呢喃着“血烙无解,无解的血烙”。
“你今天太累了,赶紧休息吧。”幸辉用手绢轻轻地为虚弱的妻子擦拭血迹,然后从夜月手里接下轮椅,找到最近的一个剑仙弟子询问是否可以为他们安排住所。
秀临也非常担心,正想跟过去。却见夜月把离开轮椅的双手背在身后,伸进裙子里,摸来摸去。秀临对这位优雅淑丽的侍女此时毫不优雅的举动感到困惑:“夜月姐姐,你……”
夜月盯着秀临,轻轻念叨了声:“色狼。”
秀临脸色通红,双手连摆:“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夜月并不是盯着秀临,只是盯着前方,视线正好越过秀临而已。
“啪”,一个纸团从侍女的长裙下轱辘出来。
夜月将足下的纸团捡起,解释道:“刚才小姐发病的时候,围上来的人群……仙群里有个色狼,摸了我的后面一下。绝不是普通的色狼,居然把这个塞进我的内衣里了。不愧是仙界,色狼的等级和凡人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见到如此平静而客观地叙述着被骚扰的经过并施加嘲讽的夜月,秀临哑口无言。
夜月打开纸团,略看了一下,便恭敬地双手递给秀临:“秀临公子,给你。”
“给我?”秀临大为窘迫,根本无法直视那张带着体温的纸,更别提去接了。
“夜月觉得您应该看看……难道是要夜月为您把这不堪入耳的话念出来么?”
秀临“刷”一把夺过来,背对着夜月,展开纸团观看。
晚上寒林,传授你同登仙境之法。
秀临顿感一阵身心不适,问夜月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夜月低头道:“夜月似乎听到菩萨大人说要到寒林的冰泉去露天沐浴。有这样的色狼也会去那种地方,不是很危险么?”
秀临双眼一瞪:“是啊。姐姐最讨厌色狼啦,这家伙会有危险的,我得去救他。”
“公子所虑极是。”
秀临把手中的宝盒交给夜月暂时保管,急急地叫住了一名剑仙弟子:“请问,这山上是不是有一个冰泉?”
泡在冰泉里的身体,比映在水中的月影更加动人。弥漫在水面上的一层氤氲寒气,迷幻地衬托着这位女性曼妙的身姿。
其实桂霭须弥的皮肤已经好得没必要再滋润了。
她只是来享受这寂静与清凉。只有这样的寒冷才能让她完全放松下来,思维被冻结,什么都不想。这种幸福对她来说,已经很少有了。她尽量将这一瞬间的幸福,记在心里,化为虚无,变成永恒。
“窸窸窣窣”,林木中似乎有不安地躁动。
“白添~好好放哨,不要偷看哦~”
“谁会偷看你啊!啊,不对,并不是说菩萨大人不值得一看……呀,不!反正不管是‘偷看’还是‘不偷看’你都有理由欺负我是不是?”“窸窸窣窣”的动静伴着凄惨的悲鸣远去了。
桂霭噗嗤一笑,平躺在水面上,掐指一算:“集幕天权、祸灭天刻、苍渊天来,都已经确认过了。没想到联修学会这种小团体居然也成了天裁联盟与战之国争夺的目标了……火焰灾主、玉面妖狐、齐天大帅,名声最坏的三个妖怪都在山上。而真正的主办者何时才会登场呢?仙神佛魔妖齐聚一堂,六界之中,唯独就差……”
冰冷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弯月影……以及突然出现在半空的,九轮红日般耀眼的苹果形状的火球。阴风作动,魅影幢幢,围着冰泉惨惨阴号。
“嗯♪桂霭恒波妹妹,想姐姐了么?”
浓烈的芬芳包围之中,一位成熟妖娆的女性从空中降临。她一身艳丽的红衣,长袖、高领、低胸,金丝衬边。绸布上点缀着亮丽的水钻,高叉的裙摆尽显媚态。发髻高耸,火红的卷发上装饰着宝石、水晶、锁片。红色光环立在颈后,九颗灿烂如太阳般的火球盘旋在身边,光芒万丈。
桂霭须弥足尖点在水面上,身处寒烟之间,水波绕着她玲珑有致的躯体盘旋,纯白无暇的僧服重新着身,宛如凌波仙子之态。碧绿色的双眸看着面前的妖魅女子,语气亲切,宛如面对的是久违谋面的亲友。
“阿弥陀佛。大爱众生前辈,百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嗯~恒波小妹妹,姐姐也想你了。”长长的指甲抹过双唇,邪魅声音千回百转。
“如今恒波已经是海光寺的代主持了。姑且被人称作菩萨,法号须弥。不知姐姐是否有时间驾临海光寺,一定盛情款待。”
“怎好叫妹妹破费?你的信姐姐已经收到了,于是应邀来这‘冰泉山’履行那百年之约——不过现在这山似乎被叫成‘剑仙山’了。可笑,被十三剑阁淘汰下来的小剑客,现在也称剑仙了。”
“百年前太荒一辩,恒波受益匪浅。自辩论之后,前辈入选十三剑阁深造,剑术的造诣自然是仙界后辈望尘莫及的了。”
大爱众生轻笑:“当年那一辩是姐姐败在了小恒波那‘大罪归己’的学说之下,受教的那一方是姐姐我才对。”用手拂过胸口,“这里,当年被妹妹‘调教’过的地方,还留着印记呢,要看看么?”
温存暧昧的话语间,突然恶风一转,大爱众生身边的一颗燃烧着烈焰的火球向着桂霭直冲。
火球来速并不快。
但整个冰泉瞬间沸腾,“刺啦啦”蒸气腾空。四周景物上覆盖着的薄冰融化,岩石灼得通红。树木或是烤焦,或是起火。
这一击无可阻挡,要烧毁一切。
唯独一双筷子竖起,一下子将这个火球夹住。原本皮球大小的火球化作肉丸模样。桂霭“呼呼”地吹了吹,便吞进口中。左手挡在嘴前,急急地吹着气,叫着“好辣好辣”。
其余的八个苹果已经连成一串,形成一柄剑的模样,擎在大爱众生手中。
美目在细长的眼眶中左右顾盼一下,刚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战场,又被冰泉的寒气所笼罩。大爱众生饶有兴趣地笑了一下:“哦~这冰泉上绵绵不绝的寒气倒是削弱我这‘九阳耀世’的威力不少。”
桂霭狡黠地笑笑:“十三剑阁,百年一届。出阁者无不成为太荒精英。小恒波怎么能不多做准备呢?”
“哼~便是释梵真帝也未必能吃得下这九个太阳,妹妹你能封印得住几个?”
桂霭收起了被烧毁的木筷子,又掏出一柄金属勺晃了晃:“前辈忘了?小恒波可是特别嘴馋的~勺要是不够,还有叉子呢。”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寒林中的另一侧,秀临也经历着不输于冰泉战场的惊心动魄。
他背靠这松软的泥土,身体僵硬、呼吸急促。
面对面贴在一起的女孩,有着和桂霭须弥同样的雪白肌肤,金发碧眼。
小巧的面容,挺拔的鼻梁,樱色的嘴唇,光泽的短发。上下分开的红色短衣,露出中间一段雪白的小蛮腰。
这样可爱的女孩正压在秀临身上,用自己的四肢制住秀临的四肢。由于脸贴得很近,温暖的呼吸正轻轻地抚弄着秀临的脸蛋。
秀临感到全世界都能听到他的心跳。
而女孩身体的轻盈和柔软都透过薄薄的衣服清晰地传来,秀临不由得更加神智恍惚。
“嘘,别出声。”女孩把手指压在秀临嘴唇上。
“嗯?”
“不然亲你哟。”少女威胁道。
秀临立刻思维停滞,忘记了“出声”的方法。
盖在重叠着的两人身上的是一张轻得没有重量的薄纱,透过这层纱,秀临和少女都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
剑仙孤辰带着两名弟子正在不远处东张西望,视线几次扫过秀临这边,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又让她跑了!”剑仙吩咐两名弟子分头寻找,本人也愤愤地离开了现场。
少女又警戒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没有折回来,才撩开薄纱,坐起身来。骑坐在秀临的腿上的少女,短短的红裙下,一双洁白细长的腿,非常耀眼。
在哪里见过?
秀临忽然想起,这个不就是出现在会场大殿上说什么“七厄珠”的那个女孩么?好像叫做“明妙影”?
“你是……”秀临刚出了两个音。
“犯、规。”按照约定,少女凑上来,“啵”的一下。
被姐姐以外的女性亲到,秀临理所当然地石化掉了。
为什么?被、被亲了?嘴唇……明明连姐姐都没亲过的地方……这么说不得不结婚了么?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啊,靠什么养家?只好去当和尚了吗?不,我不要从姐姐家搬出去啊!
“好可爱的反应啊,嘻嘻嘻。”明妙影的牙齿非常整齐,白白的很可爱。
忽然听见林中有急促的脚步声!明妙影一个激灵,双手一撑,一个后空翻跳,空中倒立着向秀临敬个礼像是说再见,然后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裙子倒着翻下来……里面全看到了。
是做梦么?
少女的温度和重量,感觉还残留在大腿上。
腿?
啊!
腿消失了!
秀临发现自己仅仅是上身悬在空中,跨部以下全部消失了!
“我的腿!”
用手一抓,有腿的感觉!
“我的腿变透明了?”
秀临又抓了抓,将一层薄纱掀起来,双腿显现出来。
这层纱……从里面看是一层薄得接近透明的纱,从外侧看则是不断变换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保护色。不单单是颜色融为一体,连空间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盖上这层纱就仿佛双腿消失了一般。
好神奇的宝物。
秀临心中甚是欣喜,琢磨着怎样才能造出这样的宝物。
少女的体香从被来回翻弄的薄纱中喷出,撩得秀临心弦一颤。秀临摸了摸嘴唇,回味着被吻的味道,感觉口中甜丝丝的,好像含着颗山楂。
“奇怪的女孩。还会见到她吧?到时把这宝物还给她。”
秀临将这美人之‘遗’小心翼翼地折起,收进最保险的口袋里。回想起,迫使明妙影丢下宝物慌张离开的,是刚才那串急促的脚步声。是孤辰仙人又折回来了么?
不,不知道。没有见到人,那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看来只是路过的某人而已。
莫非是那个色狼!
对,赶紧去提醒姐姐有色狼!
秀临中断的思维再次运作,回忆起刚才就是在急急忙忙跑去报信的路上,被从高处突然纵下的明妙影撞个正着。孤辰似乎在追赶她,她匆忙中就用那宝物连两人一起盖住了。
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愿那个色狼还没撞上姐姐。
突然,前方红光冲天,像是着起了大火。黑暗的天空在这凶猛的红光下,仿佛是被一层红色的蝗虫啃噬着。
“糟了,那不就是冰泉的方向么?”
秀临向着火光的方向疾奔。空气仿佛是沸腾着的一般,简直要将他融化了。秀临的身体立刻反射性地向后急退,挡在面前的双手竟然被气流烫出了燎泡。
没法继续前进了。
而且火势还在蔓延,秀临只能逐步退出寒林。
不安,不安。心中超乎寻常的不安,甚至隐隐作痛。
这只是失火,只是失火对吧?没问题的。就算是世界末日,姐姐也能一边欺负着白添一边给我做早餐的,没事的……
可是,冰泉那么冷的地方居然会失火?
秀临在寒林外焦急地来回踱步。前方大火仿佛烧了一个世纪之久,时不时还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热流一波接着一波,嘶鸣翻滚。一声巨大的轰鸣再次响起,沿着林间狭窄的小径隆隆而来,携着热流仿佛饥渴的野兽一般,将秀临扑了一个跟头。窜上天空的火苗一簇接着一簇,烈烈狂舞,仿佛要去吞食天空。
秀临急得哭出来,眼泪顷刻间就被蒸干。又不知过了几个世纪,爆炸声终于停止,凶猛的大火是被一口气吹灭的蜡烛般,瞬间熄灭了。
虽然气温还是很热,但秀临已经可以通过了。
他跑出全力,忍住呛人的焦烟,尽力不去关注周围那些无法辨认的各种焦黑的残骸。
冰泉,在沸腾,滚滚地吐着气泡。蒸气弥漫在空气中,掺着腥舔的味道。
秀临被异味熏得头痛,眼前只有难以辨认的焦黑,已毁灭或正在毁灭着。
他拼命呼喊着姐姐。然而莫名的幻觉和强烈的不安一波波的冲击着他的大脑。
“姐姐,你在吗?快回话啊。”他沿着沸腾的冰泉探索着,用尽全力呼喊着。
终于,前方地上,人的轮廓从浓密的白色蒸气中辨别出来了。
“姐、姐姐?”
那轮廓渐渐清晰。
可以确定是个人,就躺在冰泉边上。
秀临向着那方向紧跑几步,却猛然发觉了异常。
不,那不是个人——
人怎么会没有手臂和头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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